今天上课的主题:根器。

老师问定州过来的同学一路上四个小时在干嘛,回忆起二十年前,与冯志强先生一支的学生对话的场景。老师问她那会打拳时在干嘛,现在聊天时又在干嘛,一般人都会被问蒙了。其实问的是,既然那时候在打拳,现在不是在打拳,那什么是拳?这一收势就没了,如果一收势就没了,那前面打的也不叫拳。但是不能这么直接说,而是以一种求教的心态去点她。

问答,一问一答,东西一递一接,都是有学问的。我们要在问答中明白点什么。

所以,什么才是修学?什么才是锻炼?什么才是桩?什么才是拳?

上节课讲的是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上上节课讲的是观念、习惯和行为。行为,体现了你的价值,体现了你的观念。为什么有些事不去做?因为觉得没有价值,觉得浪费时间。

各种各样的观念价值观,是构成一个事物或者一个东西的必要条件之一。构成什么呢?根器。

大家面对同一个事物的时候,反应是不一样的,比如说茶,比如说时间。老师教课其实是为了把大家教明白,至于能不能明白是另外一回事儿,比如说让你知道练拳要松,起码要知道这个,但你能不能松开,能松到什么程度,那是后话。就怕教半天大家不明白,那这就白教了。

喝茶的杯子,它如果不是沙泥捏的杯子,如果是一个筐,比如说竹子编的一个小筐,能接住水吗。一个简单的问题,老师为什么要问呢,而不是直接说答案,问的原因是什么?这里涉及到很多内容,问谁不问谁,也是有学问的。比如每天下楼扔垃圾、遛弯儿,不会跟翻垃圾的老太太问您的价值观是什么。因为有的人听不懂。

比如老师站在楼上透过窗户,指着楼下这边停的车让我们看,有的人看到的是手指,有的人看到的是玻璃,有的人看到的是车,有的人看到的是情绪,有的人看到的是其他的。每个人能看到什么,由什么来决定呢?根器。

老师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那个?因为你明白了他不明白。有些问题其实目的不是问被问的人,而是让其他人或者说旁观者明白。

一片农场里头,长得又肥又嫩的羊好,还是长得瘦不拉几的,其貌不扬的羊好呢?

一棵茶树的生存条件和价值好不好,从采茶人买茶人的角度,和从茶树本身的角度,看法和感受应该是不一样的。采茶买茶的肯定喜欢阳光水分充足、古老有名的那棵,但对于这棵树来说生活就很惨了。

溥仪住在巨大无比的皇宫里被人天天监视伺候着和住在普通自由的小院里无拘无束的生活,心情是不一样的。好比庄子,他宁愿在泥水里做一只自由的乌龟,也不愿被供奉在庙堂上做一个傀儡。

我们站桩、炼功、乃至行住坐卧,效果不好,是什么拘束了我们呢?可以说是观念,也可以说是能力,但不究竟,还是根器。

这涉及到一个问题,根器可以改变吗?它是死的还是活的呢?如果说根器可以塑造,它涉及到一个主客的问题,塑造是个动词,我去塑造根器。把根器当作外在的一个第三者,是这样吗?

如果根器它是活的,能变化,那它怎么变化,变化的原则是什么?这个有点涉及到根本的问题,根器是我吗?如果它只是你的一个并不重要的部分,比如它是我的手,没有手,我还是我,我可以锻炼这个手,让他更强壮。还是说它是我一个不能丢掉的部分,是我核心的部分,但凡少一点儿就不是我了,我就不存在了。你觉得根器是什么?

根除了扎根以外还有根本的意思,或者称之为元始的意思。这里讲的根器所指代的并不是泛泛的根器,而是说他和自己、我是一。所以根器的变化就是我的变化,而不是我让他变化,或者说,根器成长了,我就成长了,我的认知改变。

教学里面低层次的教学,如果涉及到根器的低层次的教学,就叫塑造根器。比如我是老师、我是智者,你是求学的人,我去打造你的根器,我去改变他,塑造他,这是比较低层次的。好比用模具种出来的水果蔬菜,都一样大一样齐,它不是正常长出来的那样。

根器的成长,它的变化来源于什么?根器已经基本上都到头了,那它的变化,它的成长,它的衰退,甚至最开始的行程是由什么决定的?不用特别深的逻辑去讲,直接从根上说,它是由道决定的。但是摸不着,没法弄。

那怎么办呢?上节课讲我的范畴,严格来说,人和所有的东西,不管是有形无形、有相无相都是有说不清楚的关系。但是有一些可以忽略掉,他微乎其微,你也去没办法去改变他。我们画一个圈,这就是我,那在这个我里面是不是有天地?在这里的天地人是一,你本身就是天人合一的,所以这里面去炼是一个认识的过程。

是道决定了这个根器的生灭和变化,那没法炼。再具体点儿,是什么决定了根器的成长和衰退?在我的范围内,天地人是一,但是既然分成天、地、人了,就是三才,天地是一对儿,天地人严格来说是分不了,但是咱们逻辑上把它完全分开。这里说的根器是在我的范围里面,我和天地是构成了完整的我。曾经讲过一句话,天地为一大天地,人为一小天地,完整的我里边是天地人,我们把天地拎出来人拎出来,外在的天地和内在的天地。单纯从个人本身的根器来说,是由这个人决定的,人内在的小天地。其实它是由两部分决定的,一部分是我们由我们人本身决定的,还有一部分是由环境,就是人所处的大天地决定。换句话,就是外在的天地能够决定你的根器,你自己也能决定你一部分的根器,你能干预的是你那一部分。这个道理明白以后,再涉及到我怎么干预。

要想改变它,得知道自己的根器是什么,大概是个什么样。比如你开一个小奥拓,非要跟法拉利飙车,不是那块料。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料?需要有一个认识过程。所以对于初学者、未入道门的人的大量的时间其实,不管是练拳、站桩,还是听课,大部分时间是在干一件事儿,就是知道自己是吃几碗干饭的。

师叔说:通过行去获得知。此时老师面对师叔说了如下一段话:

人从出生的时候本来就是合的,那就怎么就变成颠倒的,分的呢?这就涉及到后天学习的过程,越学越离谱,这叫知障。知道的越多反而离行越远。知行离得越来越远以后,就会觉得自己好伟大,这是种错觉,代表了什么?知行不合一,越来越远,它其实本质上是根和器脱离了。是那块料,但是没有源,不稳。有的求学者是那块料,但是学不了,学着学着就翻车了,不会成长。很多人脱离了老师以后,要么就偏了,要么就蔫了。因为他的修学并没有扎根在什么上,因为它的根器没有扎根在道上,它没有足够的动力。因为你所知道的并不是你的,你只是知道,所以当在这个阶段,当你一走神儿你就脱离,但是又因为你奔在这条道的路上,所以但凡神一回来,你又上来了。在你这个阶段之前,是不管走不走神儿,都不在道上。

人和人的根器是不一样的,是有层次之分的。所谓良马见鞭影而行。

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其实上的不好讲,下的还是好讲,比较具体。刚才举树的例子,山上长的树。为什么举的是树的例子?因为我们提到根器的根,根左边是什么?所有的树基本都是木,所有树都有根,那根器的根右边是什么?艮,在八卦里面代表山,山上的树,所以引用茶树的例子,正好在喝茶。

器,四个口,一个大,一点。地水火风四大,一点是离散的物质。大,一人,一在人中间穿过去,点在人外边,指人之外的物质。一是什么?道德经上讲,道生一,一生二,这个一是道生的一。但是这个一它又不是仅仅是道生的一,它跟什么有关系?跟人有关系,他是在人身上体现的那个道生,或者讲他是人小天地里面的道,而不是人所处的绝对的大天地宇宙中的道。换句话说,我们能求到的道,首先就是我们身上的道,而不是宇宙中的道。

那么知行合一首先从什么、从哪儿做起?首先就是从自己做起,而不是从外界做起。那具体来说从自己的什么做起?你得知道你当下想要什么和须要什么。那怎么才能知道你当下想要什么和须要什么?比如我想喝水,但你可能不适合喝水,现在须要少喝水。那怎么才能知道自己须要什么?须要认识。戴眼镜的人都要擦眼镜,他为什么要擦眼镜,因为眼镜脏了,为了让它干净。如果他不觉得脏,他会擦吗?这就是不上论坛的原因,不去推手的原因,觉得没用。

比如看南怀瑾的书,三年看完这些书和两个月看完这些书,所面临的所经历的不一样。你听到的都是你基于你的根基听到的,根基没有变化,没有提高,听的东西也不一样。

老师让同学站起来,然后又让她坐下,同学是身体站了起来。为什么首先想到的是身体,而不是民族的脊梁、自由民主的精神站起来呢?因为平时的认识或者说根器就是这样。

有的人喜欢在寝室里墙上贴着比如宁静致远、天道酬勤之类警醒自己的话,为什么不贴上自私、懒惰、拖延这样的缺点来惊醒自己呢?想起佛教一位致力于净土修行的印光法师,他在自己的卧室墙上挂了副“死”字,时刻警醒自己,确实有些不同。

高瓴资本的投资人张磊在《价值》一书中讲述了一些投资理念和投资哲学,有些理念从修学角度去看,在指导提升自己认知上,似乎是异曲同工,他山之石。比如:“在无关处寻找有关,在有关处探求洞见,在洞见后构建方案”、“思考商业问题,要用大量的时间研究过去,更要用充足的时间思考当下和判断未来”。很多在一定领域有所成就的人,其根器都不差,甚至天赋异禀,往往具有透过现象看到本质的能力。

然而,像我这样下根器的人,可能一生努力都难以望见前人乃至今人之项背。那该如何呢?先天不足,后天补之。毕竟,自己还是有追求的,是一个活着的人。

人为道器。路虽远,但行之尔。